2021年9月29日 星期三

夜袭

时间:2023-08-05 08:42:14来源 : 哔哩哔哩

(以前所写预备做视频的一篇杂记,因为总也不好解决视觉内容的问题而一再搁置,这也是我曾多次所梦想的把自己的故事制为视频内容的泡影破裂的主要缘由,有很多种不能使我满意的方案。另外,总也觉得自己文字的内容尚需些时日打磨,所以,那个梦想还是让它在天上继续浮动着吧。)

我上初中时,曾听说有些校外的社会青年在深夜潜入女宿骚扰女学生。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公布这件事时,整个操场哗然一片。在嘈乱的讶异声里,我的耳边远远地响起了仿佛被某种力量拧动的马达的轰鸣。

再次想起这件事时,我注意到跟前站着的是高中同班的一个女孩。那种力量忽然又好像作用在我的小腿上,仿佛能感受到深红的血液在里边抽动起来。激烈的轰鸣声侵进耳内,我出神地看着她,但她用一种犹豫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有一个她刚刚提出的问题被我略过了。


(相关资料图)

可逐渐削薄的那个声音仍吸引着我,它用令我熟悉的节奏把我勾进迷蒙的漩涡里,把几乎被我忘记的那些它同我相遇的时刻一遍遍重现给我。

有时我把它想象成野牛的低吟。那该是一头四层楼高的巨物,在我站在教学楼顶端所能望见的田野上孤单地散步。

在传出使全校震惊的骚扰事件之前,在那个受任为某课代表的学期,我经常要去给远在高中部办公的老师递交作业。从那座去往高中部的天桥上走过时,我总会碰见几个浓妆艳抹的高中学姐。或许彼时我阅历尚浅,觉得她们的妆容稀奇而精致,便常常期待着从从她们旁边走过的时刻。

我对其中一个学姐印象颇深。她的眼妆总是最浓的,且喜爱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有一次叠在练习簿上的试卷被风吹掉了几张,我木然回头,见她悉数捡起,理好了放了回来。

道了几声谢,我转身走开。心率趋于和缓,视野不停地晃动着,在浅色的墙面与地面上,我似乎看见某种深紫色的残影不时浮现。

此后不知从哪天夜晚开始,我便能在梦里见到她了。或许终于可以有只言片语,但都未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又或许梦里实际上并没有我的存在,因为呈现给我的画面总是单调的——天桥上,她扒着栏杆,有所寄托地凝望着漫长的林荫道。但值得一提的是,梦中她的侧颜里的眼妆不如记忆里那般沉闷,而是好像要被微风吹皱、吹起似的,变成一只深紫色的蝴蝶自在地飞远,直到轻轻从画面的边角褪去。

就在这时,野牛开始了它的低吟,随后声响愈来愈大,直到把梦完全卷走,丢到不知何处去了。于是某种事实环抱着我,在校门口,不算拥挤的人群里,在周六放假的时候。我背着包走出学校,看见一辆造型惹眼的改装摩托停在路边,响声骇人。

化着我从未见过的眼妆的她快步上前,熟练地坐了上去,双手抱着驾车的那人。他们相视一笑。

我走到路缘的树后边,看见树皮上烙着一道鲜红的印记,悻悻地想要触碰。人行道朝我投射来的光影霎时如冰河融化,金黄的激流里冒出许许多多红色的幻影,好似竞渡一般。那是深浅不一的红,可惜,与之有关的辨识力并不为我所具备。唯有直觉同我说,里面恐怕找不到我青睐的红色,我意识到它在那种轰鸣声里远走了。

有时我感到可惜,这件隐秘而微妙的事长久以来很难找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或许数年过后,我料想着,能与另一个人说一说我的记忆的苦恼。譬如使人饶有兴致地问我:“算是‘失恋’式的情结?”

我便会说,那种令人眩晕的红色,连同越来越趋向怒吼的轰鸣声,曾整夜整夜地侵袭着我的心神。颤抖着起身冲到卫生间里呕吐,在失重的感觉里被惊吓到附丽着头疼的清醒——做罢几种痛苦体验的想象,我将麻木地沉眠。

失恋于我而言究竟有什么定义呢?如果这段经历能算作失恋的话,毫不掩饰地说,我倒是失恋了许多次。

我写道:这也算是我初中时一段绝少向人提及的记忆了。

所写文字的对象是高中时的某人。细想起来,除开纸笔的来往,我与其并不曾实实在在地有过一次言语的交谈。

我写道:我所居住的街巷总是静谧的,至少在深夜里,你可知道,漆黑无声让睡前的我太过寂寥。直到有一天,在我犹豫选哪首歌助眠时,熟悉的怒吼突如其来,随后徐徐远去。

人们把那些人驾驶的改装摩托叫做鬼火,我觉得这个名字和它的声音相当契合。

我曾见到一些少年,他们闯进那时我所在的宿舍,打听一个陌生的名字,无人应答,遂摔门而去。后来我在全校大会上见到了他们,作为打架斗殴的参与者被通报批评。再后来我便听人说,夜袭女生宿舍的众人里有几个是之前被开除的顽劣异常的学生。

我依稀记得其中一个人戾气极重的面貌,似乎是小我们一届的学弟。由此我有时便会在晚自习上幻想他骑着鬼火或是跟随或是引领地绕着学校游荡的画面,正想着,那声音便又从窗外传了进来。

校长在全校大会上说,学校预备和派出所合作抓捕那些成日在校外扰民的鬼火少年。不出所料,那几天格外清静。

再以后便是他们最后的夜袭了。

她来函说:“所以,你烦恼的是你倾心的那个学姐竟然是会上鬼火少年的车的人吗?”

我写道:可以是。

最近几天,我家附近突然出现了骑鬼火的人,且其专挑夜半出没,颇有扰民之嫌。有人向派出所反映,可并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我计算过时间,每每到我行将入睡时其便出声,如此看来似乎是故意为之,很是可恶。

“反正你说你睡得寂寥难耐。”

我写道:我为什么不再住校呢?自然是想求得一个好的睡眠,这种客观上的质感和主观上的消极并不冲突。

她回了一串很长的“哈哈哈哈……”

我有尝试突破文字的壁垒,邀请她放学到角落一叙,收到了冰冷的拒绝。

于是当晚放学后,我并未直接回家,而是骑车兀自绕着学校转。

从某个小吃摊旁边驶过时,我看见一对男女学生在等餐,昏黄的灯光照着他们,气氛暧昧。

我提速前行,视线恍惚,摇摆不定。那个时间点的公路弥足清冷,我感到一阵痛快的舒爽,某种痴狂地嚎叫的欲望冲上喉舌。

某个瞬间,我蓦地感想道,要是自己的这辆电驴也能发出穿透黑夜的响声该有多好啊。性情的释放,自由的呼喊,孤独的心脏,我的脑子里溜过去一大串献给这个设想的溢美之词。那张可恶的脸浮现在眼前,我仿佛听见了向往的声音。

过去我习惯在回家的路上哼着空灵的曲调,就好像在刻意给自己闲云野鹤般的感觉,而遇到心情不佳,寒风凛凛的夜路,便尽力把那曲调哼得洒脱一些。

我终于做了愤懑的野牛。两侧流走的树木像极了演绎着风声的电影,疾驰其间的我竭力忘记它们的存在,忘记车灯照亮的狭小区域,忘记紧紧瞪着的前方,忘记簌簌抖动的身体。

如我所期待的那样,轰鸣声愈来愈大,我的曲调已早早地被淹没。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如果从耳边只剩下掩盖一切的嘶吼的角度看,我也什么都听不见。我用丢失一切感官换取的速度与愉悦正凝结成某种超脱的力量,像一颗饱满的露水,像一片锋利的落叶,像一只血红色的蝴蝶——蝴蝶扇动着仿佛燃烧起来的翅膀,连同它滚烫的身体一起落到了我的小腿上。

我再次注意到了站在我面前的女孩,但她还是和我一样都等待着什么,这会儿她的眼睛里闪着求饶般的委屈目光。

虽然不知道被忽略的问题是什么,我还是回答道:“我都没事了。”我指了指小腿,“好的差不多了。”

她还是望着我,我说:“和你没有关系。”

刹那间我以为我又生出了熟悉的“失恋”情绪,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又很快打消了这种顾虑。

以后到高中毕业我们也不再谈这件事,距那稍早一点的时候我们便断了互相写那些冷淡文字的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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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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